【Y2】莱茵河,清晨六时半(上)

* 破镜重圆梗,上中下完

我来试试看还会不会写短篇



01.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在昏暗的光线下二宫险些被扔在地板上的三脚架绊得摔跤。

他啧了一声,伸手去拍墙上的开关。客厅吊顶四周扩散出一圈暖黄色的光,照亮了这方宽敞又规整的空间区域,可惜沙发上和地板上被丢满了翻开的书籍和乱七八糟的摄影器械,像是偏要和德意志一贯的简约冷淡风格作对。


二宫给自己倒了杯冰水,胡乱挪开一块位置,席地坐在沙发前。


这是他来到慕尼黑生活的第五年。


在德国学了两年表演,毕业阴差阳错走上摄影的路子,得了些不大不小的奖,入围汉堡摄影三年展后变得小有名气。德国人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小个子亚洲人的才华,又被照片里那些含蓄的东方情调迷得神魂颠倒,何况摄影师本人还长了张漂亮的亚洲面孔。

两个月前完成的《清晨六点半的莱茵河》是二宫为著名出版社完成的约稿,在书的底页印着德国艺术评论界对他的赞誉,“来自日本的、对欧洲土地非常陌生的二宫和也的作品,透过全新的视角透析了德国的魅力。他的洞察力是惊人的,连当地人都会对照片所捕捉到的气息感觉到惊奇不已。这位来自东方的摄影师,就像这座城市里的神秘魔术师。”

末了是一张二宫的照片,用相机挡掉三分之二的面孔,阳光照下来,清晰可见上翘的唇角和下巴上的一颗黑痣。他看上去笼罩着一层飘忽不定的气质。


而这位“东方魔术师”,此刻正因为NS的充电器出了故障而变得非常烦躁。

二宫跪坐在地上拉开茶几下层的抽屉,他隐约记得备用充电器被他扔在了那里。在艰难地从一堆电器的说明书里翻找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顺着滚落到脚边。


——是一把崭新的情人锁。

最俗气的爱心形状,嫩粉色。油性笔的字迹清晰可辨,左边写着NINO,右边是YUKINA,中间画了一颗饱满的爱心,没有署上日期。大概雪奈离开之前谁也没想到,约好以后再去科隆霍亨索伦桥挂上的情人锁,在拖延好几个月之后辗转为永远不会实现的誓言。


二宫任它落在地上,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他推开阳台点上一支烟。



三月的德国还没有丝毫回春的意味,月亮和夜风都是冷色。

即便过了五年,二宫还是不适应这里干燥冷冽的气候,也抽不惯这里的烟——又贵又涩口。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会和学院里唯一的日本女孩雪奈成为情侣的关系。


他们在一起两年,交往一年后同居。雪奈从初中起就出国留学,理所当然应是半个外国人心性,这个女孩子却奇怪得很,性格上意外抱有日本女人矜持又低微的传统。二宫说不出来她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雪奈长得并不漂亮,微胖,学的是油画,艺术造诣平平,靠着父亲的关系勉强找了份画廊销售的工作留在德国。但二宫也说不上她哪里特别不好,于是在被告白的那天就答应下来。

也许是因为在异国他乡呆久了,人总会感到孤独。


毕竟曾经有人说过,自己是个害怕寂寞的家伙。

二宫深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他和雪奈分手是上个月的事情。

为了一个月后的摄影展,二宫几乎有半个月没有合眼,冲印出了几百卷的照片。他趴在地上在理这些从他相机灵魂中飘落的碎片的时候,雪奈拿起一张白雪覆盖下的德累斯顿圣母教堂,说能联想到岩井俊二的《情书》,是很美的照片。

二宫接过来沉吟半晌,这并不是他满意的作品。二宫忽然轻轻笑了声。你啊,也真是个浪漫派。


......看起来你心里的那个人也是。

雪奈也笑了,二宫侧过头发现她笑起来左脸有个酒窝,带着些许少女感的可爱。

然后少女的眼泪就跟着往下滚落,濡湿了雪奈的面颊。

二宫和也,你从来没有好好注视过我。你到底在看着谁呢?


二宫没办法回答,但他有点难过。于是他往前跪在散落的无数相片上,拥抱住了哭泣的雪奈。

他们抱得很紧。而窗外下着雪,寂寂无声。



第二天,雪奈带着所有行李离开之后,二宫坐在未开灯的房间里,突然觉得她还是个很好的姑娘。

比如每天晚上她都记得在玄关给自己留灯,比如会帮自己把影展的照片分门别类地收起来,比如有时二宫跑出去取景时,雪奈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给他做后勤,跑前跑后快乐得像只小松鼠。



......烟头烫到手的时候二宫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寒意蔓延让他全身都轻微地打着颤,这种颤抖并没有在二宫把自己砸回室内沙发之后变得好转。他把冻得通红的鼻头埋在外衣的内衬里,还未散去的烟味笼在狭小的空间中,让他觉得非常安心暖和。

这重温暖让他没由来地想起几年前在逼仄的出租屋里,与那个男人拥吻的日子,和在冬天凌晨靠在停车场里等他的樱井翔的样子。等待的时间樱井一般会抽烟,所以被他搂进怀里的同时鼻腔里会涌进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道,苦涩的气味被男人的体温蒸腾着,捂暖通红的鼻尖。


他实在没想到在分手的五年多之后,樱井会远赴德国,出现在他的个人摄影展上。


二宫的展出规模很小,照片也就挑了百张。单两个教室大小的空间,只有四周的墙面挂上十来张影印放大的照片,其余的相片被有机玻璃片夹在之间,像星辰一样错落有致地由尼龙丝垂挂在空中。

樱井就站在那几张摇曳的烛火的相片之后,穿过近近远远的有机玻璃片和晃动的人群,二宫捕捉到他的眼神——虽然转瞬即逝。

等二宫挪移到烛火之前,樱井已经离开了,剩下晃动的烛光在相片上留下绵延的拖尾,看上去很快就会熄灭那样。



02.


二宫和樱井的相识绝对谈不上浪漫,毋宁说像一场闹剧。

港区高级公寓对街的电话亭后,相机咔嚓拍下当红女星X子挽住男性A进入公寓的画面。二宫听力灵敏,右手五米边同时响起快门声音,大约和他抓了一样卖点。他别过视线,撞上从树干后探出的一双大眼睛。


业内规矩,猎物只能由一个猎手捕,同样,花边新闻也只能登一家版面。对方看上去深谙此道,眼色变幻间像是个不太好糊弄的角色。二宫飞快地运转着头脑,想要怎样抢夺先机,不料肩上先一沉,被披上了件夹克外套。

“挺冷的,看你穿得太少了。”

男人的声音也好听,氤氲在夜色里恍惚融上温柔。显然没料到这个套路,一贯伶牙俐齿的小道记者二宫和也怔了三五秒,旋即一笑。谢谢,抽烟?


二宫皮肤白,鼻头在冷空气里泛红,看上去年纪尤其小。挑出笑意的时候却沾上些成熟的韵味,眼色也湿润着,像将要裹覆成茧的线。

樱井接了他递过来的烟,点燃,对方一样,腾起的烟圈模糊掉视野,却显得朦胧中那双眼睛愈加迷人。樱井想,他倒不像该来这里做狗仔的模样,明明是该呈在镜头下的那种漂亮的面容和眼睛。往浅了说,这样的长相也很对他的胃口。


那时候二宫在心里想着同样的事情。

“再等等,看能不能多抓点。”他夹了第二支烟,在路边蹲下,“聊聊天?”

樱井顺势在他旁边降低重心,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七星,叼在唇中用鼻音应声说好。二宫的打火机恰好送到嘴边,火苗摇曳。

和竞争对手交朋友大概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但他们彼此都明晰对方对待这份工作也没放上几分真心,连背后张开的对峙气焰都显得柔和几分。


樱井和二宫在电话亭旁边蹲到后半夜,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名字,也交换了彼此的故事。樱井知道了二宫在剧团打另一份工的演员梦,二宫知道了樱井因为性向被窘迫逐出家门的故事。

二宫拢紧肩头的衣服,听了ふふふ地笑,说难得庆应毕业,怎么沦落到做狗仔。

樱井也笑,没办法啊,老爷子堵了所有报社和电视台的路。谁叫我不听话呢?

二宫接住樱井暧昧起来的视线,眼神闪烁出玩味。嗯......性向嘛。不如说,我是哪边都可以?


樱井不确定二宫有没有从喉间发出模糊的笑音,因为忽然扬起一阵风吹散了全部。他看见二宫前额的刘海在分钟飘动,发尖像是在舞蹈。晃动的舞蹈离他愈来愈近,衔接柔软唇部相贴的触感。


“......我挺喜欢你的。”

缱绻吻罢,风静下来。唇齿分开时晕着潮热的呼吸,伴着二宫的尾音绮腻,在樱井丰腴的下唇上流连。

“我也是。”樱井再一次贴上去轻轻摩挲。


二宫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可转眼间樱井背过身举起相机。腹诽男人的专业性未免太高,二宫也朝公寓的方向投注视线。

这次料也不错,地下车库缓缓驶出一辆黑色宾利,X子做副驾位,开车的是个没见过的男人B。

二宫跟着咔嚓按着快门,完了大度地朝樱井肩上一拍。这个料让给你、之前那个归我,怎么样?

......明明是车下的照片拍得比较清楚吧。樱井不上当,摆明一张谈判高手的脸色

对手兴致倒是不高,二宫看上去困了,揉揉脸,翔桑,就一点亏都不能吃吗。他的眸色比常人浅一些,望过来的时候像是在撒娇,凑得离人很近,呼吸湿暖,落在樱井嘴角。如果这么敲定,我倒是可以稍微吃一点亏。



第二天早晨二宫睡眼惺忪开门,看见樱井顶着一张铁板脸的时候忍不住大笑。

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样子,背地里却是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狐狸用指腹刮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还假惺惺抛了句问话,大早上怎么就来了?

来讨债,让你吃亏吃得明白些。樱井拖着个20寸的行李箱,蛮横地砸进逼仄的玄关里。

谁知道大清早对家小报网站把整晚全貌都刊登了一遍,twi上一阵热炒,那时樱井还真信了二宫的约定,正咬文嚼字后半场女星故事如何叙述才更抓人。


“诶诶?这就有点无赖了啊翔桑,没有还要给炮友供吃供住的道理吧?”

二宫看见樱井的行李,一惊,剧情超过他的想象范畴,走向有点夸张。

“我被炒鱿鱼了,没钱交房租。因为你。”

樱井索性无赖到底,左右探头张望。1DK,倒是真小得可怜,他寻思在床边打个地铺大概没问题,反正也就这么过渡两天。


眼下他还有别的要紧事情——吃了的亏当然要从眼前人身上狠狠讨回来。



彼时樱井和二宫正走到人生中一个很恰当的时点,三十不到的年纪,新鲜的事情差不多尝遍,棱角被磨平,心性变得不紧不慢。但或许也是好事,毕竟年轻时跌跌撞撞抓不到方向的迷惘也散了,知道该走怎样的路、按怎样的步子去走,分岔路口做不论对错最适合的抉择。

对于他们彼此的关系来说也是一样,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年纪。做起来不会下不去脸面,不若少年青涩又莽撞,调情技巧也丰富,情\\欲纾解得很畅快。樱井很喜欢二宫坐在自己身上摆腰的模样,老成又勾人,偶见因为害羞染粉的耳廓,倒像是格外的催情。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二宫被翻来覆去“吃亏”之后躺在樱井臂弯里平息,忽然别过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交往,而樱井一边拨开了他汗湿在额头的碎发一边应声说了好。彼此合彼此的口味,床上也合意,恰逢两边空窗,作为恋人没什么坏处。

成年人的决定大概就是这么功利又草率,还不浪漫,就好像平平无奇套上了男友身份。


只是那时候二宫有句话总想问樱井,却至始至终没有问出口。他想知道樱井看人总是用那样的眼神吗,眼睛弯折成月牙,温柔地盈着水。



03.


这个年纪的恋爱同样变得相对容易一些。

犹疑、弯绕的心思少,大多是直来直往的给予和索求。就像“我爱你”这句话变得不是那么必要,但对方要求的时候也能坦然地奉之于口。情话如是,约定如是,同时心知肚明无论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还是对方赋予的,这些全不可信。

恋爱无非是寂寞时恰好遇到的人,恰好能分享生活情绪,恰好能一起同宿起居,恰好能彼此肢体相拥。


被开除之后,樱井在某个深夜档的节目组谋了份差事,经常夜不着家。二宫也接着剧团和小报两边的活,工时不固定。两个人各忙各的,经常好几天都见不到面,只想发消息报备一声晚上不回家,没有谁非要粘着谁的甜腻,也懒得猜忌偷不偷人的闲心。有时得空了就搂在一起睡,从狭窄的床上爬起来之后点外卖,二宫窝在床榻边上打游戏,樱井一边吃东西一边百无聊赖盯着墙角电视机。


“翔ちゃん、到底要蹭住到什么时候,可以快点搬出去了吧。”二宫总是一边按掌机一边用赤足去踹樱井的小腿,这样随意地抱怨着。

“唔(我)明明交了一半亡粗(房租)......”樱井满嘴鼓着荞麦面,吃东西的样子像个小仓鼠。

“可是很挤啊。”二宫看着樱井瞪圆的大眼睛,想笑,但还是又踹了他一腿。

樱井靠过去把二宫往怀里一搂,笑眯眯地:“还好我们カズ小小一只,抱着睡也不占地方,挺好。”

好个屁。二宫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早上肌肤贴在一起汗涔涔地醒过来着实也算不上什么美好的体验。那人却更得寸进尺地落了吻,一嘴酱油味道,洒落在皮肤上的气息闹得二宫吃痒,顺势倒在床榻上缩起脖子轻笑。两人足底勾到床尾的书堆,戏剧理论的纸页散落一地。


那时候春往夏来,言语间天色骤暗,闪电与惊雷接踵而至,落了今年第一场暴雨。疾风骤雨将玻璃窗外的世界冲刷出单调的瀑声,房间里樱井从衣服下摆向上摩挲二宫的腰,一边吮吻过他下巴的痣,再往下,是滚动的喉结。

二宫的双眸总是在情动的时刻变得非常湿润,蚕丝拉扯着,像是无声的邀约。室内的空气由此变得湿暖又氤氲。


在那样的时刻,二宫的胸口忽然涌出一些异样的情感。




......雨停了。

慕尼黑干燥的天气很少有连续降雨,二宫摄影展开展的一周来却断断续续都下着雨。在他毕展、收拾掉墙壁上和空中悬挂的相片之后,走出画廊展厅,才发现地上的潮气被蒸发得差不多,云层中透析出浅淡的日光。

二宫放下举到半空中的黑色长柄雨伞。异国街头行人寥寥,颜面都陌生,一阵阵全是向前的风。

二宫低下头,这把黑色的伞柄让他想到前几天出现在摄影展上、西装革履的那个男人。在很早以前他们挤一把伞在雨幕中行进的时候,二宫注意到樱井握着伞柄的右手,手指修长、干净,屈起的姿势恰到好处拉扯出手背上青色的经络。樱井喜欢戴手表,而表盘与袖口之间裸露的一截皮肤尤其漂亮。

不知道什么缘故,类似于这样的、零碎的画面到现在都顽固地留存在二宫的记忆中。而其他很多的东西早就被渐渐磨得褪色,比如他们在一起之后有没有庆祝过彼此的生日、有没有经历过大小的争执,包括分手的时候樱井和自己的对话,那些画面都已经变得不太清晰。


他只记得提出分手的那一天,樱井擦着他头发砸在雪白墙壁上的拳头。墙面坚硬,纹丝不动,连闷响都吝啬。

那一拳一定很疼。二宫心颤着,却倔强地抿住嘴。他看不清樱井的表情,但眼前低着头的男人毋庸置疑非常生气。他的怒火或许源于二宫说出的那些话,也或许源于自己无可辩驳的绝望。


二宫向前踏了两步,抱住还在强压着怒意的樱井翔,鼻头埋在他的肩膀里闷闷地说,是吧,翔ちゃん,其实我们对彼此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他搂紧樱井的脊背,仿佛要让男人的骨骼和血液印刻在他的皮肉中那样,几秒钟后又忽然卸了力气。翔ちゃん、じゃあね。二宫的语气跳跃而愉快,就像放学时候在校门边挥手作别的高中生。


却是一别经年,万里隔烟波。



TBC.


开始续写半年前自己码的开头,想这周内一发完但还是失败了(还写得很屎💩

接下来的plan是:1、完结本短篇;2、一边完结同居(到40章END还有7次更新),一边摸617贺文;3、同居之后专心搞小爸爸。

坑好多心好痛,什么时候才能全填完踏入自由自在没有束缚的日子 ( •̥́ 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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